答《南方都市报》记者问
1, 您听说闫沛东拿出“铁证”(徐姓村民的签字书,承认参与曹操墓伪造工作)这件事了吗?您觉得他拿出的证据可信度如何?
我见到了报道。他的举报已超出了学术争论的范围,也不是公众所能判断。如果他的举报是实,对方已涉及犯罪,性质比“周老虎”还严重。如他造假诬告,则他本人就是犯罪。无论如何,公安部门应该进行调查。政府应有作为,不能听任这类行为造成更大的恶劣影响。
2,我看到1月份这个墓刚出来时也有记者采访您,您当时对这个墓是否能确定为曹操墓报的是谨慎怀疑的态度。您现在的态度呢?
依然如此。因为我既不是考古学家,又没有机会亲自观察,何况到目前为止,正规的考古发掘报告尚未见到。但到目前为止,我们还是应该相信经国家文物局、中国考古学会认可的结论,毕竟这是国家主管部门和权威学术团体的意见。而且已经提出的种种质疑也还不能从根本上否定这一结论。但这并不妨碍个人继续保持必要的怀疑,实际上国际国内一些早有定论的考古发现依然会有人怀疑。
2, 我有一个非常门外汉的问题——到底是不是曹操墓,是应该考古学鉴定、还是和史学家还是结合起来鉴定?网上很论文从典章制度等方面怀疑这个墓,说墓中出土的石碑上的“魏武王”三个字就有问题,这不可能作为曹操的谥号。当时那么低快鉴定为曹操墓是否操之过急之嫌?
考古学家只能对遗址或出土文物本身作出结论,而且其他方面的专家也只能对各自专业所涉及的问题作出结论。有说服力的结论应该综合各方面的情况,而不是个别证据。由于主观和客观原因,一项考古发现最终会留下解决不了的矛盾或解释不了的现象,是很正常的。
至于有关部门非要赶在2009年底前发表,甚至等不到另一座墓发掘结束,采用不规范的发布方式,不仅是操之过急,而且是很不正常的。这不是考古本身的问题,而是考古不幸被现实利益、地方利益绑架了。
4,现在的局面是,闫沛东举证安阳作假,安阳举证闫沛东的举证作假,但双方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为真。现在这件事似乎只有上法庭解决了,一个古墓的出土为什么会搞得上法庭呢?这不应该是在学术内部由专业人士鉴定的吗?这是不是说明了我们的社会里某种公信力的丧失?
一方面,这的确是社会公信力丧失的结果,也是普遍缺乏诚信的表现。但另一方面是政府主管部门、媒体处理失当,一些公众人物不够理智所致。我希望,考古方面的争议让考古学家自己解决,学术争论在学术圈内进行。但“曹操墓”已经成为一个社会事件,媒体应该如实、全面报道,考古界、学术界要给公众合理的解释,公众应该保持理性。而对已经涉及犯罪的(如伪造证据欺骗政府和公众,用不正当手段谋取个人或小团体的利益,造谣惑众,造成国家财产或个人名誉的损失等)应由公安部门调查,通过法律解决。
葛剑雄,2010年9月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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